金秋十月，是收获的季节。四年一度的江西法律界“奥运会”――检察官与律师之间的诉辩对抗赛在南昌拉开了战幕。

　　检察官与律师，是法律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却又是职业上的天敌。在法庭上，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，公诉人义正词严，辩护人慷慨激昂，真刀实枪地厮杀。在法庭之外，这样演练的机会却是比较难得的。

　　在刚刚从事律师职业的时候，我曾经作为律师事务所的代表参加了九江市第一届诉辩对抗赛，那一幕的惊险刺激至今难忘。遗憾的是，由于当时的实战经验略有欠缺，我们的律师事务所虽然获得了团体第三名的成绩，我们三个参赛选手却没有进入前十名，以至于不能代表九江律师出征江西省首届诉辩大赛。我本人，则以一分之差，与“九江市优秀辩护人”失之交臂。

　　作为一名有着警察经历的律师，在众多的律师业务中，我尤其热爱刑事辩护。“优秀辩护人”称号，对刑辩律师而言，是很高的荣誉。四年的时间里面，我一直期待着能卷土重来，赢得属于我的光荣！

　　非常感谢九江市司法局领导对我的信任。当江西省第二届诉辩大赛号角吹响的时候，司法局律师科和九江市律师协会的领导，直接将两个参赛指标派给了我和另一位律师。我不胜惶恐，感觉责任重大。代表九江律师出征，不仅仅关系到个人的荣誉，更重要的是代表九江律师的整体实力。此去一战，只许胜，不许败！“但使龙城飞将在，不教胡马度阴山！”

　　虽然大赛时间尚未确定，我还是早早地就投入到赛前准备之中。一些可接可不接的业务，尽可能不接，一些重要的工作，尽可能错开时间。我从网上搜索大量的争议案例、比赛视频，仔细揣摩。举手投足，一颦一笑，对着镜子演练。我还给上届比赛中拿到名次的黄汉国、简武律师打电话，向他们取经。

　　大赛的前十天，我接到了司法局转发的电子邮件，通知诉辩大赛时间和比赛规则。这一次的大赛，规则有了重大改变，最明显的是：由传统的集团作战改为单兵作战。也就是说：由“打群架”变成了“单挑”！检察官和律师，就某个案例一对一地进行辩论。这样一来的话，一辩、二辩、三辩全是“一肩挑”，所有的任务都是一个人承担。而且，选手从拿到题目到上场比赛，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准备时间！

　　相对上一届的诉辩赛，这一次的比赛规则更残酷，更刺激！

　　比赛的前一天，九江市司法局主管律师工作的张局长和律师科、律协的领导为我们两位选手饯行，他们特意邀请了在上一届诉辩大赛中获胜的钱钧、简武律师参加，为我们传授绝招。两位老将给我们提出了很多的建议，我记得最深刻的就是四个字：“特点、特色！”

　　由于晚上抽签后可能立即就要投入赛前的准备，所以大家对我们两个选手网开一面，以“王老吉”代酒。简武律师提议我们还是喝一小勺酒，以壮行色。于是全体起立，预祝我们凯旋。我喝酒之前乘兴说道：“临行喝妈一碗酒，浑身是胆雄赳赳！”在座的众人不禁莞尔。

　　我们下午三点多就到了新建县城。大赛设置在县城北郊的北斗大厦，新建县检察院的招待所。

　　车子进入新建县城的时候，我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。我在新建县城学习、工作了将近有六年，从21岁到27岁，最美好的年轻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，这个县城的几乎每一条街道、每一个角落，都留下过我的身影，我的青春和梦想，眼泪与欢笑，都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。而我们比赛的北斗大厦，两年前我们这些老同学十周年聚会的时候，正是在这里。

　　那么，就让我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再一次起飞！

　　由于北斗大厦不具备上网条件，为了查阅资料方便，我们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下。晚上七点抽签决定比赛顺序，前十位参加比赛的选手同时领到题目，第二天上午比赛。我抽到的是十五号，是下午比赛的，只能明天上午八点拿到题目。

　　抽签结束之后，省律协的工作人员特意把我们律师留下，交代比赛的注意事项。唐锋秘书长细心叮嘱选手要注意一些细节问题。“糖蜜”因其平易近人，深受全身律师朋友的爱戴。看着“糖蜜”在台上和蔼可亲的样子，就像邻家大哥。

　　同行的刘律师抽到了上午第八场的比赛。回到宾馆之后，我们开始研究辩题。这时，九江市司法局主管律师工作的张建新局长正驱车赶来南昌，为我们助阵。钱钧律师下午开完了一个庭，也一路赶来，为我们提供场外指导。

　　晚上，我相对而言轻松一些，在网上帮刘律师搜索一些资料，和钱律师一起为刘律师出点主意。但我还是有些心神不定，毕竟明天的题目我还没有拿到。刘律师已经投入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，我还无从下手。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，重新温习了前期准备的资料，制作了一些小卡片，以备不时之需。虽然脑子很兴奋，我还是强迫自己在十二点上床睡觉，没有和他们出去吃宵夜。

　　我把闹钟设置成早上六点，所以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了。据说刘律师凌晨四点半才睡觉。我稍作准备后，赶赴北斗大厦抽题。

　　拿到题目后，迫不及待地打开，辩题的内容是：“王某绑架了表哥的孩子，勒索5万元，在表哥拒绝付钱后，将小孩带到一个火车隧道击昏，放进下水道内，盖上水泥板。后小孩被铁路工人发现，法医鉴定构成轻伤。”问的是“绑架者的杀人未遂行为应不应当适用《刑法》关于杀害被绑架人的从重处罚。公诉人观点是应当，辩护人观点是不应当”。顿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：这是什么题目啊，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啊，既不是“罪与非罪”，也不是“此罪彼罪”。我晕！前期准备的几个模板，彻底宣告报废！必须另起炉灶了。

　　我味同嚼蜡地吃着早餐，心事重重。只吃了很少的一点东西，就回到房间里面开始准备。这个时候钱钧律师也起床了，拿着题目和我一起讨论，为我查找资料。

　　我想起昨天晚上“糖蜜”在给我们交待注意事项的时候说到：要仔细推敲案例中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字，它们绝不是可有可无的。于是，我静下心来，认真分析辩题中的每个细节。

　　其实，从我的个人感情来说，在这个案子里面，我更愿意从公诉人的角度，指控该起行为的性质恶劣，但是，命题人既然给了律师这样的一个难题，那我就只有从被告人的角度，为他寻找辩护的法律依据和事实依据了。

　　我注意到，这个案例中的绑架与一般情况下的普通绑架存在一些区别：第一，绑架者与被绑架者的亲属关系；第二，绑架者对被绑架者“撕票”的方式；第三，最后的伤害后果较轻。我的辩护基调是不应从重处罚，那么，我们只能为他寻找一些从轻的情节了。在征求了钱钧律师的意见之后，我决定从以上三点区别入手，展开我的辩论观点。

　　一个辩护意见，如果纯粹是法条的堆砌，法理的分析，听众难免会觉得枯燥无味，所以要尽可能使它显得生动活泼，而最简单的途径就是在发言中加进一两句格言，这样的话发言就会变得有文采，有说服力。

　　我从事先准备的法律名言中挑选了两句。一个是英国哲学家边沁的“温和的法律能够使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更加人性化，政府的精神会在公民中间得到尊重。”另一个是刑事古典学派代表人物贝卡尼亚的“刑法不在于它多么严酷，而在于每一个罪犯都受到惩罚。”为了配合辩论的需要，我斗胆将这两句名言略作修改，将边沁名言中“政府的精神”改成“法律的精神”，将贝卡尼亚名言中的“刑法不在于它多么严酷”改成“刑法的威严并不在于它多么残酷”。这样一来，更切合我辩论的主题。对不起了哈，两位老前辈！

　　在开场白中，我先以边沁的“温和的法律”的名言，切入辩题，展开论述。我从三个方面来论证对被告人不应适用“杀害被绑架人”的规定：第一，被绑架人并没有被杀害；第二，被告人没有杀害的故意和行为；第三，被告人并非罪大恶极，如果适用该特别规定的话，必然判处死刑。

　　在写到第二个观点的时候，我犹豫了很久。

　　辩题中其实已经明确了被告人的行为属于“杀人未遂”，而我的做法其实是把辩题中的定论都否定掉了。但是，如果我不否定被告人的行为属于杀人未遂，我的文章很难做下去。因为在这里，我还需要着重强调被告人的主观恶性不大，在他实施伤害行为的过程中，体现了一丝人性的光芒。这正是我打算大做文章的地方啊。我在自由辩论阶段，就靠这个来掌握主动呢。

　　但是，否定了辩题中给出的定论，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！万一评委认为我跑题了，给出的分数很可能会极低！

　　犹豫再三，我决定还是赌一把。如果确认本案属于杀人未遂的话，案例几乎可以不看，我和对方的争论不过是理论的对抗，跟案例中的细节没有丝毫关系。而我本人也坚持认为，本案中，被告人并不是实施的杀害行为，是一种伤害。既然连生效判决都可以提起抗诉和再审，那么，为什么要拘泥于命题人的错误认识呢？

　　为了论证被告人的“凶残的本性下，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人性的光芒”，我仔细分析了他的行为：将被绑架人击昏后，将其“放”进下水道。我强调，这是“放”而不是“扔”。虽然是一字之差，却体现了他尚未丧尽天良，还有可以挽救的余地。接着，我详细论证了被告人没有杀害的故意：两人本是亲属关系，而且在勒索赎金的电话中已经暴露了身份，完全没有杀害的必要，如果要杀害的话，作为一个壮年男子，杀害一个十岁的孩子，显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我进一步分析了被告人为什么要将孩子带进火车隧道：为了便于逃离，为了争取逃跑的时间，放进下水道，是为了避免火车经过的强烈气流将孩子卷进车轮底下，盖上水泥板，是为了避免小孩过早被人发现，为自己赢得逃离的时间。而火车隧道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铁路工人巡查，孩子苏醒过来必然会被人发现。

　　完成了立论过程，接下来的工作就容易了，总结发言和自由辩论的稿子很快就整理了出来。

　　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，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流畅地表达自己的观点。

　　我看过很多辩论赛的视频。除了快速的反应、犀利的言辞让人叹服之外，选手们举手投足落落大方、风度翩翩，我认为也是很值得我学习的地方。我想起临行前两位老律师的叮嘱：“特点、特色”！

　　诉辩对抗赛其实和法庭辩论还是有着非常大的区别的。在刑事辩护中，诉辩双方从程序上、证据上、法律适用上展开交锋。但是在诉辩赛中，我们能交锋的只是法律适用这一块。而法律适用并没有太多的话需要说，往往一句话就可以表明自己的观点。因此，选手如何借题发挥，如何展示自己其他方面的优势条件，就变得非常关键了。

　　我的特点在哪里？我认为声音宏亮是我的优势，必须充分加以利用。我在卫生间的镜子跟前反复朗读准备好的发言稿，揣摩自己的手势和脸部表情。酒店的整层楼都是静悄悄的，只听见我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。

　　不知不觉中，已经过了12点。特意赶来助阵的司法局律师科周姝科长发来短信，让我到外面餐馆吃饭。我回复说：“谢谢，不饿！我在背稿子！”不一会，周姝科长又发来短信：“不用紧张，背不熟就看稿子，饭一定要吃饱。”我很感动，马上回了一条过去：

　　“谢谢！饥饿的人更有战斗力！”

　　我更加努力地投入到准备工作当中。今天下午的比赛，我一定要拿到名次，来回报关心我的人们！因为，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！

　　出去吃饭的人们回来了。钱钧律师给我带回了盒饭，我斗志昂扬，没有心思吃饭。钱律师让我演练一遍，用摄像机记录时间。钱钧律师对我的发言表示认可，认为进入前十名应该没有问题。钱律师同时提出：能不能对发言稿做一些修改，加进某位评委论文中的一些观点？

　　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，而现在距离比赛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，如果将烂熟于心的发言稿改动，可能会自乱阵脚。所以，尽管我很清楚加进评委的观点有利于获得好感，还是决定不做修改，就这样去战斗。

　　下午的比赛是中午一点钟开始，按照每个选手20分钟的时间来计算，排到我的时间应该是两点二十分，加上评委打分和报分的时间，我估计轮到自己上场应该是两点四十之后。因此，我打算两点半从酒店出发。但是，一点二十的时候，我接到了省律协郭秘书长电话，要我马上出发赶到赛场，不要耽误了比赛。

　　匆匆穿上律师袍，赶往北斗大厦。上午比赛结束的刘辉律师坐在车上陪着我，一路给我打气，让我放松。刘律师说：放心，你进入前十名是没有问题的！后来我才知道，刘律师在上午的比赛中发挥不错，目前排在第三名。为了不增加我的压力，他们特意不告诉我刘律师的比赛成绩呢。

　　来到候场的房间里面，同行的九江市司法局律师科的左科长递给我一罐“红牛”。虽然并不是很渴，但是我听说过“红牛”的功效，于是接过来一饮而尽。候场的时候，省律协的郭秘书长跟我聊天，让我放松。幸好郭秘让我提前过来，比赛进行得很快，马上就要轮到我上场了。

　　为了让自己早一点进入战斗状态，我提前进入赛场感受气氛。九江市司法局的张局长看见我进来，微笑着拍我的肩膀说：“兄弟，好好比，你没有问题的！不要有压力！”周姝科长关切地问我：“你有没有吃饭？饿不饿？”――领导，大姐，你们的鼓励就是我最好的精神食粮，我要一鼓作气，杀出威风，杀出气势，不让你们失望！

　　我坐在台下观察前面一对选手的比赛。实事求是地说，不算精彩。两位选手年龄相对偏大，普通话发音不准，很多时候是在念手里的卡片。我觉得派出他们参赛的单位领导可能有一个认识上的误区，认为刑事业务能力强的人就可以出来比赛。其实，诉辩对抗赛考察的是选手的综合素质，除了刑事业务功底之外，还有反应速度，气势，形象，语言等等。应该说，我前面的这两位选手是有一些不足之处的。

　　看了前面的比赛，我心中有了一些把握，所以心情也变得放松了一些。

　　轮到我上台比赛了。我的对手是来自南康的一位公诉人。昨天抽签的时候我听成了“南昌”，而且看上去也比较成熟。比赛前聊了一下，才知道原来比我还小一岁呢。

　　我面带微笑坐在辩护席上，听对方辩友发表第一轮发言。更多的时候，心里在琢磨自己应该怎样吐词，怎样的手势和表情。

　　对方辩友发言完毕，主持人让我发表辩护意见。我深呼吸一口，站了起来。

　　“主持人、评委、对方辩友，大家好。今天我们讨论的这个案例，让我想起英国哲学家边沁的一句名言：温和的法律……”

　　我注意到，原本有些嘈杂的赛场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，我宏亮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，更显得磁力十足。嗓门大果然占便宜啊。

发言中偶尔有忘词的时候，我拿出手中的卡片瞄上一眼。我知道，大多数人在发言的时候都没有脱稿，所以偶尔看看卡片，并无大碍。

当计时员提示还剩三十秒的时候，我的发言也接近了尾声。我果断地将一些多余的话砍掉，用一句话来结束我的发言：“综上所述，我方认为，被告人王某的行为不能适用《刑法》绑架罪关于杀害被绑架人的特别条款的规定。谢谢。”

　　接下来是自由辩论阶段。

　　对方辩友可能有点始料未及，没想到我居然胆敢跳出命题者的思路，彻底否认本案中被告人的行为构成“杀人未遂”。他发起的第一波攻击，仍然是在进一步阐述他的观点，没有向我提出诘问。

　　好，我要的就是你还没有醒悟过来。你既然不发招，那我就要让你被我牵着走了。这个时候，“红牛”的功效开始在我体内散发，我进入了亢奋的状态。对方辩友刚刚坐下，我就迫不及待地发出了我的第一把飞刀：

　　“请对方辩友注意，本案中被绑架人最后只构成轻伤。请对方辩友解释一下，杀害二字如何解释？”

　　这是我准备的杀手锏，自由辩论期间我就是要围绕“杀害”做文章，来应对总计长达八分钟的艰苦的拉锯战。只要对方跳出我的思路，我就要把他拽回来。

　　对方辩友对我的问题采取了小心翼翼的回避态度，这是对的，也在我的意料之中。但是我当然不答应。他不回答，我就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，继续把他拖进我的思路里面来，按照我定的调子进行辩论。

　　我说：“根据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的解释，杀害是杀死、害死的意思。请问对方辩友，在本案当中，被绑架人被杀死了吗？既然没有被杀害，怎么可以适用杀害的条款呢？”

　　对方辩友指出，在本案当中，被告人的行为就是要杀死被绑架人，只是出于意志以外的原因没有实现目的。

　　好的，我要的就是你跟我讨论这个问题。在这一点上，我有充足的准备。我站起来，说道：

　　“对方辩友，假如今天被告人站在你的面前，听了你刚才的一席话，他会对你说，其实你不懂我的心。对方辩友是否注意到了被告人与被绑架人的亲戚关系，被告人在勒索赎金的电话中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绑架者身份，根本没有必要杀这个小孩子灭口啊。”

　　接下来我从被告人的行为来分析，他没有杀害的故意，也没有实施杀害的行为。

　　看得出来，在我发起的突袭下，对方辩友的阵脚已经开始乱了，口齿开始变得不大流利，情绪有点低落。他提出的几个问题，对我无法构成杀伤力：“你是否认为本案不构成绑架罪？你是否认为被告人没有杀害小孩？”这是我早就明确了的观点。尤其是，对方辩友居然问我：“你凭什么认为杀害就是杀死、害死？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结论？”

　　我不得不再次告诉他：“杀害的意思就是杀死、害死，这个并非我杜撰，我刚才已经说过，这个解释来自权威的《现代汉语词典》。”

　　对方辩友不依不饶地继续跟我纠缠“杀害”的问题，我喜出望外。因为在这个问题上，他显然是处在不利的位置。对方辩友拿出卡片，说：“杀害是指……”一大堆枯燥的理论。我当然不去听。我果断地回答：

　　“对方辩友关于杀害的解释，我没有听说过，建议下次修订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的时候，邀请对方辩友参加。”

　　我再次发难：“如果我昨天晚上被人杀害，今天还坐在这里和你一道比赛，请问：我是人还是鬼？”

　　这个问题对方辩友接过去回答并不困难。但是这样的一个选择性问句，在短时间里面确实也不敢作答，生怕陷进圈套里面。其实我的目的并不在设圈套，而在于制造一点小小的气氛出来。对方辩友果然不敢接招，陷入一种迷茫的状态。迫于规则要求，对方辩友不得不站起来，开始转移话题，跟我讨论我“偏题”的事情。

　　但是为时晚矣。在自由辩论中，我已经掌握了主动权，怎会将大好形势拱手相让呢？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最后关头，我当然要乘胜追击，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。对方辩友你现在才来问我这个问题，黄花菜都凉啦。

　　我继续从被告人的行为进行分析，来证明他并无杀人的故意和行为，何来“杀人未遂”呢？绕了一圈，还是回到了我们争论的焦点上。

　　对方辩友再次发言的时候，时间已经用尽。我考虑到胜负已分，没有必要穷追猛打，而在刚才激烈的交锋中，我准备的一些论点论据全部讲完，子弹已经打光了，再谈就是炒剩饭了。于是我宣布放弃剩余时间。

　　进入总结陈词阶段。对方辩友可能还在气恼我不按牌理出牌，打乱了他的排兵布阵，所以显得有些萎靡不振，草草结束了他的发言。

　　而我则气势如虹。自由辩论的硝烟还没有散去，我仍然沉浸在那种兴奋的状态。我在总结陈词的时候，比起第一轮的发言，显然忘词的次数多了一些，不时地低头看卡片。好在还不算结结巴巴，顺利地结束了我的比赛。

　　走下台来，已经是满身大汗，衬衫全部湿透了。看着司法局领导满脸的笑意，我知道我已经交出了我最好的一份答卷。接下来就是等报分了。

　　周姝科长知道我还没有吃饭，从包里拿出橘子和饼干给我充饥。总算有了饥饿感。在赛场外面抽烟的时候，边上一位铁路检察院的公诉人选手跟我聊了起来，对我说：“你的辩论很精彩！”省律协的郭秘书长走过我的身边，说道：“小易，肯定是高分！”

　　我也信心满满，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我的分数。我知道，肯定能够进入前十名的，关键在于，我的目标是第一名啊。

　　报分的时候到了。先报出的是对方辩友的分数：81.3分。这是比较低的分数了。实在抱歉，其实对方辩友实力还是很强的，只是他没有料到居然还有我这种辩护人，根本没把题目中的定论放在眼里。我的观点出乎他的意料，以至于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。

　　我的分数出来了，86.2分，和我的队友刘律师并列排在第三名。第一名是90分。

　　我顿时大失所望。一时间我真有点想不通，我还以为评委会给我打出最高分呢。意外的不仅仅是我，很多人都感到意外。

　　我后来听了几场比赛，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。我赢在气势，输，可能还是输在“偏题”上。可能评委们也觉得，我出跳出命题人思路的做法太过冒险，而且对公诉人不公平吧。

　　在后面的比赛中，有一位选手分数超过了我们，我们被挤出了前三名的行列。想通了，我也觉得没什么了。评委们看的不仅仅是比赛的热闹，还要考虑其他的一些因素。能够拿到第四名，能够获得“江西省优秀辩护人”，没有空手而返，我也知足了。

　　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艰苦准备，我得到了锻炼和提高，感受到了司法局领导对我们的关怀，得到了律师同行对我的无私帮助，我收获的不仅仅是一个“全省优秀辩护人”的称号，还有很多很多。

　　领奖之后，我们乘车连夜返回九江。夜雨中，我们的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。看着车窗外的雨滴和灯光，这些日子的劳累一扫而空。

　　感谢生活，感谢律师这个职业，我在不断地成长，我会继续努力！

 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8-11-4